鲸鱼在歌唱
文／肖 婧
图／杨福玉
一放学了，广播站的歌声在耳边漫开。云朵染上了橙色，变得越来越蓬松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橘子味泡泡糖飘浮在傍晚的天空之上。
有时我会放热血的动漫插曲，有时会放抒情的民谣，而今天的我，最后却只想听一首安安静静的大提琴曲。悠扬的旋律，夹杂着醇厚的回响，空无一人的广播室，似乎变成了某个适合哲学家思考的古希腊殿堂。
展开剩余94%我闭上双眼，像是一尾小鱼沉入深海，珊瑚和水草轻轻摇曳……说真的，在学校担任的诸多职务中，我最喜欢“校广播台主持”这个身份，只有在这里，我才能短暂拥有只属于自己的时间。
等大提琴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，我关闭电源，起身离开。窗外的阳光仍有些刺眼，整个世界都明晃晃的，而我的珊瑚和水草却不得不陷入沉睡。
“小莉，走快点儿，别磨磨蹭蹭的！”走出校门，爸爸的车准时停在路边，朝我按了按喇叭，“我给你加了一个兴趣班，听说老师很有名气，今天你先去上上看！”
又是补习，你经过我同意了吗？就给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的，一股火气从我的心底升起。我的成绩并不差，将来考上大学是没问题的。可爸爸呢？整天幻想我通过各种比赛和竞赛，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全能天才，我有那么多时间吗？
但这些话都被我憋在了心底，我知道，就算把心窝里的话说出来，也只会让我们大吵一架，让本就糟糕的父女关系雪上加霜。
“……我先去拿广播台的听众来信。”我绕过车头，懒懒地说道。走到校门口的展示墙边，我把信箱里的纸张全都掏了出来。
忙碌了一周，才刚放学，就被逼无奈去上了两个小时的课，连晚饭都是在车上凑合吃的，一回到家，我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，就像一棵脱水的咸菜。
“小莉，早点儿休息，明天早上的排练，可千万别迟到！”这时，妈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我用枕头捂住脸，简直不明白我一个擅长理科的高中生，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，去参加艺术演出到底有什么用。征文比赛、创意演讲、汇报演出……我的所有时间，几乎都被五花八门的活动占满了。
心烦意乱到睡不着，台灯下，我干脆读起了白天拿回来的听众来信。为了加强和同学们的互动，前段时间，学校广播台举办了一个征信活动，信箱里每天都能收到不少来信。
“R乐队最近出的新歌可好听了，真希望下周可以听到它！”有这般彬彬有礼的。
“广播台你能不能别总放那种催眠的纯音乐了！！！一点儿品位都没有，嫌弃！”也有这样咆哮式的。
“喜欢昨天的第一首英文歌，清新的旋律让我想起了去年暑假在大海边漫步的时光。”或是这样简单抒情的。
一般都不过三言两语，写在大大小小的字条上，甚至还有把话写在饼干包装纸上就丢进来的，真是气煞人也。
在一堆纸片里，我却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信封：米黄色的复古牛皮纸，厚实朴素，胶水黏得一丝不苟。我小心翼翼地划开它，抽出了一张信纸，字迹一笔一画写得十分认真。
会是什么内容呢？我不禁好奇。
今天是星辰号航行的第5940个日子。海域风平浪静，但长时间的旅程让水手感到有些孤独，甚至开始怀念陆地的生活了。想想看吧，四周永远是茫茫的海水，能和自己说话的似乎只有匆匆飞过的海鸥。但有时候，海面上也会传来一些好听的音乐，比如风琴声、大提琴声。原来世界上还有大提琴这样美妙的乐器，它的声音好像能沉到人的心里，像水草般自在漂浮……会拉大提琴的人一定不会孤单吧？对了，真想知道这么好听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啊。
这写的都是什么？童话故事吗？还是谁故意搞的恶作剧？我无语极了，干脆把信纸揉成一团，随手一丢。
新的一周又开始了，艺术演出没排练好，全省联考还需要复习，我整天忙得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，眼神涣散。幸好，放学后去广播台放音乐的那一点儿时间，还是属于我的。
等我再一次打开留言箱时，竟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几封来信静静地躺着了。
依旧是米色的牛皮纸信封，依旧是那熟悉的笔迹。
今天是星辰号航行的第5956个日子。海域起了一些风浪，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，没想到在掉转方向的时候，舵盘突然失灵了，导致船舱侧面被撞受损。水手的心情糟糕透了富配平台，幸好，《卡农》的动听旋律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。
星辰号终于在薄薄的晨雾中抵达了第三港，从各地而来的船只也都在此处休整。繁华的港口中，却没有任何熟悉的朋友，甚至还有几个海盗般讨厌的家伙说着冷嘲热讽的话。可有什么办法呢？一直以来，属于星辰号的就只有那一条孤单的航线，就像是那首《Alone（孤独）》。有时，船上的水手，真的想放弃航行了……
我默默读着信，心潮不禁微微起伏。
即使，我不知道写信人是谁，即使，我不完全懂其中的含义，但那些关于音乐的话语，就像是发光的星星一般，久久地停留在了这黑夜中。信中提到过的曲子，《卡农》和《Alone》都恰好是我在广播台时亲自选的曲。世界上，真的会有人和我喜欢一样的音乐？真的会有如此奇妙的巧合吗？
是学校里某个心性幼稚、喜欢奇幻故事的同学？我猜测。想起自己曾看到过的一个理论，说一个人所写的文字，即使为虚构，多少也能体现出作者真实的内心状态……从这两封信看来，对方的心情显然不太好，似乎也处于和我差不多的焦虑与压抑状态。唉！也罢，同是天涯沦落人！我叹了口气，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写起了回信。
“星辰号同学你好！第一封来信中，你喜欢的那首大提琴曲，名为《蓝》。是的，它的确有着海洋般自由的气息和一种让人沉醉的氛围……”
第二天一早，我就把回信装好了挂在留言箱前最显眼的位置。不管对方能不能收到，至少我尽力了。
二“小莉，快，我载你去文化馆排练！”昨天写演讲稿写得太晚了，我正昏昏欲睡，爸爸叫醒了我。
“同学们，这一大段充满了喜剧色彩，别紧绷个脸，放轻松！”指导老师举着话筒。
同学们纷纷点头，很快投入到表演中。排练十分顺利，只有我被老师指出了缺点。“
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我嘴上这么说，心里却明白，其实我并不喜欢复述那些幽默、诙谐的台词，更不喜欢在人群里扮演一个陌生的角色。每当其他同学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时，我只会站在原地，那僵硬的笑容，让我看上去就像个小丑。
走出文化馆时，我深深地叹了口气。有这时间，我宁愿去实验室做十个生物实验！
可我又能怎么办呢？爸爸妈妈是不会同意我退出的。他们总是说，我要积极参加各种活动，才能全面发展，以及一堆大道理……
金色的阳光落在长椅上，我呆坐着，一点儿也不想去教室里和大家凑热闹。对了，今天还没去查看留言箱呢，想到这儿，我打起精神朝校门口走去。
钥匙旋转，落下了小小的灰尘。今天一封来信也没有。不过我注意到富配平台，昨天挂上去的回信已经不见了。
“请让一下好吗？”我正思量着，突然间，一个活泼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。
我回头一看，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子。不是那种齐耳的花苞短发，而是真真正正和男孩一样的发型。短短的刘海下，她的瞳孔就像是一块浸在水里的黑玉豆腐，漾出几层光波，我从未见过第二个人有这样明亮的眼睛。
忽然间，我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色彩，是米黄色，那种泛旧的米黄色，一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，正被对方捏在手里！ 难道，她就是那个神秘的写信人？ “等等！ ”我上前一步拦住了对方，“你……是星辰号同学吗？ ”
对方显然也愣住了，她惊讶地瞪了我一眼，像个做错事的小偷被当场抓包了一样心虚地挠了挠头：“是我……其实，我压根儿就没想到有人会看我写的那些信，更没想到会收到那么认真的回信，是你回的吗？”
我没有回她的话，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，刚见面时的尴尬和拘谨眨眼就被她抛之脑后，兴冲冲地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。
“原来主持人就是你！在广播台干活儿一定很好玩吧？”
“广播台到底什么样呢？如果，你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就好啦！”听到这话，我不免疑惑了起来，在校学生想去校广播台，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？
“哦，我是对面青云的。我们快上课了，拜拜！”她跳着跑远了，从背后看，宽宽大大的校服像风筝那样被吹了起来。马路对面，茂密的樟树下，“青云高中”四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。她居然是青云高中的学生！作为我们学校对门的老邻居，青云高中侧重体育培养，向来是个神秘的存在。
可为什么，她要写信给我们学校的广播台呢？难道，她在我们学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？我在原地站了半晌，依旧想不明白。起风了，几片发黄的树叶飘落下来，带着青涩的气味，像是有着什么无法言说的故事。
“嘿，主持人！这周日有游泳比赛，就在我们学校，有空的话你一定要来看看，有惊喜哦！”这天，一走出学校门口，那个短发女孩就朝我招了招手，像是特意在等我，还把一张入场票塞在了我手里。
一声声呐喊几乎能穿透人的耳膜，我独自站在观众台的栏杆后，俯视着欢呼的人群和蓝色泳道里那一个个轻盈如鱼的身影。200米自由泳赛道中，白色的水花翻腾而起，二号和四号选手暂时领先，恐怕要包揽冠亚军了。
“加油，程星星加油！”这时，我注意到，青云高中的啦啦队已经有些着急了。哦，原来夹在冠亚军之间的三号，才是青云高中派出的选手。那个穿着黑色泳衣的身影，正在奋力划开水面，我的视线就像聚光灯一样追踪着她，当那张脸庞抬出水面时，我似乎都能看见她那紧咬的牙关。
终于，大荧幕上打出了冷冰冰的数字，程星星是倒数第二名。青云高中的三号选手披着毛毯，坐在休息椅上发呆。她的泳帽和泳镜都已经摘下了，露出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和一双明亮的眼睛。
等等，是那个女孩！原来，她是一名游泳运动员，难怪会送我比赛门票呢。
比赛已经结束，场馆内空荡荡的，只留下一些欢笑的回音。程星星……我默念着这个名字，忽然灵光一闪，星辰！
三“原来星辰号上的水手，就是你自己啊！”我在游泳馆门口等候，程星星很快走了出来，她换了一身蓝色T恤，看起来十分清爽。
“嘿嘿。”她挠了挠头，笑了起来。青云高中的校园很大，光是篮球场就有两个，可程星星领着我，偏往操场最偏僻的方向走去。一路上，鸢尾花细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，看起来，还真有些像缠绕着的海草呢。
“你今天，状态不太好吧？”在聊了几句刚才的比赛情况后，我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。
程星星叹了口气，低下了头：“最近队里发生了一些变化……把我招进学校的张教练被调走了，她可是我的伯乐呀！我最好的朋友也因为身体原因，不能再练习游泳了……对不起，我说这些事，会影响你的心情吧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愿意听。”我认真地对她说道。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没有好好交过朋友，没有单纯地享受过友谊了。即使只是和新朋友聊聊天，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闲暇乐趣。
“认识你真好。”程星星笑了笑，忽然，她又拉着我跑到操场外侧，指着天边一角。一座白灰色的高楼，从树叶的间隙中露了出来。
“是我们学校的教学楼，广播台就在五楼！”我有些惊喜，没想到在这个位置，青云高中和我们学校靠得这样近。
“对呀！”程星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，“你们广播台放音乐的时候，我在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呢！“
接下来，我们又聊起了那些信。
“今天是星辰号航行的第5956个日子。海域起了一些风浪，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，没想到在掉转方向的时候，舵盘却突然失灵了，导致船舱侧面被撞受损。水手的心情糟糕极了，幸好，《卡农》的动听旋律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。”今天，我正好把信纸都带来了，干脆抽出了第二封，坐在台阶上读给她听，“星星，你的这封信，到底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“那天是我来到这世界上的第5956天，我练习游泳的时候，因为速度太慢只能跟在别人后头吃浪，不仅如此，在掉转方向的时候，还失误了，脚丫子都快撞歪了！”程星星无奈地笑着，“那真是糟糕的一天，幸好，傍晚我听见了你放的《卡农》，算是那天唯一的美好回忆了。”
“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！”我觉得程星星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孩。
“你真的想放弃游泳吗？”接下来，我看到了信纸上的这一句话，“有时，船上的水手，真的想放弃航行了……”
“是呀。”说到这里，程星星的语气有些低落，“最近，我的训练成绩不够理想，比赛真的很残酷……虽然我很喜欢游泳，但有时候我又怀疑，坚持下去真的有意义吗？
“如果我的梦想是一艘航船，那我也只是船上最不起眼的一个水手，这些纠结的情绪几乎快把我压倒了，所以我才写下了星辰号的故事。每次把信封丢进箱子里的时候，‘扑通’一声，那感觉，就像是把心里的垃圾都倒光了一样轻松！”她一股脑儿地说道。
“说不定有一天，水手也能变成掌控航向的船长呢！”我笑道。
“有很多传奇的运动员，在发育迟缓、成绩落后等糟糕的情况下，仍不忘初心，用‘坚持’二字创造出奇迹。比如滑雪运动员张嘉豪，他在十七岁‘高龄’才接触单板滑雪，但他仅用五年时间就跻身一线滑手之列，还参加了2022年的冬奥会。要知道，他没有教练，也没有营养师和团队保驾护航，只靠自己一个人琢磨技术。比起失败，他们更害怕自己的放弃……”我刚参加完一次演讲比赛，演讲稿至今能倒背如流。
“其实，类似的励志故事我听过太多了，但是你讲的这个故事真的蛮特别的……”程星星微笑着。
“也许，我们的内心都想成为那种目标坚定、相信自己的人吧。”我回答。
没想到，我的话，让程星星凝神思索了起来……良久，她认真地点了点头，眼中闪动起了明亮的光。
又是傍晚，我照例坐在广播台前，把同学们推荐的歌曲一首首放完。从窗外的铁栅栏远眺，果真，青云高中的操场一角从树叶的空隙中透了出来。这时，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身影出现了，红色的跑道上，她正拼尽全力向着前方跑去，我的耳畔似乎都能听见她心跳的咚咚声。一圈、一圈，又一圈，终于，她跑不动了，拧开一瓶矿泉水，耷拉着脑袋直接坐在了地上，就像是一条放弃抵抗、任由自己在海面上漂浮的小鱼。
广播台中，抒情的旋律响起：“我追逐星光，只为抵达梦中的岛屿。”这是我今天特意挑选的一首歌曲，名字叫《鲸鱼在歌唱》。
跑道上，那个渺小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，疑惑地在原地站了片刻，然后，朝着广播台的方向，大大地挥了挥手。
逆光中，我看不清楚程星星的面庞，但此刻，她应该是笑起来了吧。
这段时间程星星很忙，我知道她在为下一次比赛做准备，一日又一日，只要不下雨，她都会准时出现在操场上。而我呢，也总是适时播放一首首歌曲。广播一响，声音就有了长度和温度，青春的情绪在回声中被拉扯、折叠。很奇怪，她总是能猜出其中哪一首，是我特意为她选的。
风是沉默的，跑道是沉默的，夕阳也是沉默的。当我凝视着那个剪影久了，才明白什么是身为运动员的坚韧，没有同伴、没有嬉笑，她一个人默默地度过了多少这样的时光呢？
“我追逐星光，只为抵达梦中的岛屿。”我再一次哼起了这首歌，忽然很羡慕程星星，至少，她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。
四游泳比赛结束了，这一天，我们约好在附近的小公园见。
“猜猜看，我赢了还是输了？”程星星抿着嘴笑起来，一头短发就像春天的一小片苍耳，凌乱中带有勃勃生机。我看着她的神情，一时猜不出悲喜。
“是暂时输了啦！真逊，这都不敢说。”她等得不耐烦了，干脆递给我一罐汽水，大大咧咧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，“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？”易拉环被拉开，一股清新的橘子味弥漫在我们四周。
“有吗？”我很诧异，但并不是诧异别人能看出我的情绪。这段时间，我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活动搞得心烦意乱，眼睛下面一片乌青，就算是路边的小狗都能看出我的不对。我诧异的是，在这样的时刻，她竟然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？
“不如你也一起来星辰号上吧，我是船长一号，你是船长二号！咱俩平起平坐，怎么样？”很无厘头的，她竟抛过来这么一句。
“我从小就不爱看童话。”我努力笑了一笑，仍垂着头。
“这不是童话，星辰号真真切切地存在着，只不过它航行在我们的心里。”程星星灿烂一笑，“何况，当初不也是你告诉我，我有一天，可以变成掌控方向的船长吗？
“身为船长，要目标坚定，永不放弃。对于那些只会增加船只负重的石头，该丢，就丢掉吧！”忽然，她站了起来，随手摘下旁边一棵野树的果子，用力地抛向了远处，“就像这样，全部丢进大海！”
“你也试试呀！”她又摘了几颗红果子，放在我手里。
我站了起来，站在了台阶最高的那一级。金色的日光有些让人眩晕，青色的草地像水草一样浮动着，空气中的灰尘，也似乎都变成了浮游生物……四周就是海洋，帆布被风鼓满，或许我一直都在自己的星辰号上，只是此刻，才发现了脚下坚硬的甲板。“好，都丢进大海！”终于，我用尽全力，把手中的果子都甩了出去，海面上的那条抛物线十分完美。
“爸爸，我不想再去参加文化馆的排练了。我有我的目标，我未来想学习理科，所以我想把更多的精力，放在自己的梦想上。”这天，我逼着自己走进客厅，大胆地说出了这番话。
“今天是星辰号航行的第5903个日子……”我埋头，一笔一画地认真写着，这是寄给程星星的信。我模仿了她来信的开头，只是把数字改了，今天是我方小莉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第5903天。
今天是星辰号航行的第5903个日子，今天的航行十分顺利，船长指挥星辰号，绕过一座本来就不必去的岛屿，向着目的地继续前行。据预测，下周将迎来一场考场风暴，其中还包含了船长最不擅长应对的风险，但这是无法绕开的障碍，星辰号必须一鼓作气，迎难直上。
信寄出后，我却迟迟没有收到程星星的回信。她就像一艘小船消失在了大海深处，再敏锐的雷达也无法找到她的踪影。一周过去了，两周过去了……这天，当我来到青云高中校门口，有人告诉我，程星星被派去参加封闭式集训了。
原来如此，恐怕她没来得及通知我吧。没关系，船长一号不在的日子里，船长二号也会好好地守着星辰号的，我默默地想。
我不再去参加戏剧排练，也退出了那些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活动。哪所大学的理科不错，历年分数线多少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还要付出多少努力……我查阅着资料，平静而坚定地朝着目的地前进。
爸爸妈妈起初对我的不配合十分生气，但看到我每天按照自己的计划学习后，渐渐接受了这一切。也许，我永远无法变成他们期待的全能天才，但是，我会是一位脚踏实地的“船长”。
渐渐地，天气变冷了，树叶开始变红，风中有了深秋的气息。
这周日，星辰号将在第三港（市第三体育馆）再次起航！
一个星期天的早晨，我的手机忽然亮起。
这一次，我没有站在远远的栏杆边，而是挤到了最前排的位置。程星星穿着一身亮闪闪的黑色赛服，像一条滑溜溜的鲸鱼，在岸边摆出准备的姿势。
“哔！”比赛开始，她跃入水中，带着星辰号的梦想——“我追逐星光，只为抵达梦中的岛屿……”
选自《儿童文学》（经典）2025年3月刊
作者／肖 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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